禾火

请放肆生活吧

婧者姮婧(四十五)

  上官妍最近很烦。

  烦得想放下一川之主的体面,到繁华闹市最人声鼎沸的地方大喊。

  

  她似乎从来都不曾真正认识自己这两个嫡亲妹妹。

  

  怎么就能这么腻歪。

  

  上官姮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每天像是幼童刚从学堂回来,迫不及待向父母交代今天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一样,鸡毛蒜皮,事无巨细,全都要跟上官婧讲。

  

  比如尹岐没死,尹嵩打断了他一条腿,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

  因为在被她们好心的姐姐派人去救的时候,尹岐正在生龙活虎地地上打滚,哭得涕泗横流。

  没过几天,远在新川的尹铮就派人来,秘密把他接走了。

  比如尹铮也知道尹岐当初是假死,所以并没太过追究,并且因为这件事被新川的谏臣们一顿痛斥,说他无视手足深情。

  尹铮被反复折磨了一个月,胃病都犯了不知多少次。

  尹岐心里有愧,又没了牵挂,所以他的好五弟派人来的时候,连个屁都没放就跟人回去了,自然也没跟上官婧道别。

  

  再比如陈笙的伤有惊无险,她躺了多少日子,陈铮就守了她多少日子,整个人活脱脱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以至于陈笙醒来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黑无常来接自己上路了,睁着眼睛躺得更加安详。

  

  而上官婧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摆件,上官姮说得越多,她的笑容就越灿烂,脸都快笑烂了也不嫌累。

  

  两个人也不再避讳了,下至宫女,上至她这位丹川主,经常能在各种地方偶遇她们,或坐或站。

  但毫无例外的是,她们永远在肢体接触,不是上官婧搂着上官姮坐在她腿上,就是两个人像被粘在了一起一样,一个成了另一个的影子。

  

  就在上官妍遇见她们互亲脸颊的第五十三次之后,终于忍无可忍,手杖打上无辜的桃树,扑簌簌掉下一地委屈的落花,厉声急喝:“你们给孤收敛一点!”

  

  上官婧嗔怒的目光陡然就射了过来,抬手捂住上官姮的耳朵,责怪地说道:“姐姐这么大声干什么,阿姮伤还没好透,该吓到了。”

  上官姮缩在上官婧的怀里,左脸贴着她的小腹,透过被上官婧的手臂遮挡的间隙,勉强能看到被气得七窍生烟的上官妍。

  

  上官妍怒目而视,上官姮默默看了片刻,然后又往上官婧怀里钻了钻,双手环住她的腰,十分惹人怜惜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来:“阿姐我怕。”

  

  上官婧丝毫没觉出不对,小眼刀毫不留情,嗖嗖嗖往上官妍身上射。

  

  英明神武的现任丹川主直接气乐了。


  她真是闲的,跑来给自己找气受。

  

  但是再无语也不能耽误正事。

  上官妍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得不见一丝波动,说道:“金川主这几日就要到了,你们两个替孤去迎。”

  说完上官妍半刻都没有耽搁,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之快,带起的一阵风卷起地上的落花,打了好几个转才又落到地上。

  

  上官婧听倒是听清楚了,但是十分不解,问道:“金川主来丹川干什么?”

  上官姮靠在上官婧身上舒服得闭上眼,闻着风里的花香,十分惬意,说道:“听说是来缔结盟约的。”

  上官婧继续问:“那为什么要我们去?我们的面子有这么大吗?可以代替姐姐去迎接一川之主?”

  上官姮顿了顿,总感觉好像漏了点什么,她抬起头,正对上上官婧好奇的向下看的目光。

  上官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仰着头说道:“阿姐,我忘记告诉你了,祝余就是新的金川主。”

  

  “谁?”

  “祝余。”

  “祝余是什么?”

  “新的金川主。”

  “谁是金川主?”

  

  上官姮看着傻愣愣的上官婧直发笑,她阿姐现在已经进入问问题已经不带脑子的状态了。

  

  上官姮站起来,拉着木然的上官婧,一边走一边耐心说道:“新的金川主同大姐姐一样,是个女子,名为元英,小字祝余,也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

  上官婧依旧疑惑,继续问道:“可祝余不是陈昭的师姐吗?怎么又成了金川主了?”

  说来话长,反正回去的路不算短,上官姮索性放慢了脚步,仔细解释道:“祝余的父亲在年轻时是个不受宠的少主,喜欢医术。“

  ”他化名佛解,偷偷摸摸的行走江湖行医,结果因为一手药到病除的好医术打响了名气。”

  “祝余的母亲是丹川一世家的大小姐,名为陈柏,与我们的母亲曾是好友,但她像阿姐一样向往江湖,所以并没有承袭爵位,而是早早就离了家。“

  ”陈柏有一次不小心受伤,被佛解所救,就这么续下了情缘。”

  “佛解在金川朝中不受重视,也无心权术,这样反而成了解脱,他可以随自己心意,与喜爱的女子成亲,不必顾及利益权衡。“

  ”他们甚至都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着丹川的一座山头就立下了婚誓。“

  ”佛解的毕生所愿,就是开一家自己的医馆,但他终归是一川少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胡闹,祝余的祖父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将医馆开在金川,谁都会知道金川出了个另类的少主,说出去怎么也不大好听。”

  “佛解早已知晓,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把医馆开在家里,而是一边游历九川,一边寻找合适的地方。”

  “陈柏知晓夫君的心愿后,也开始帮着找,最后定下来的,恰好就是他们当初对着许下婚誓的那座山。”

  “那块地方水清木明,漫山遍野都是不知名的草药,佛解如获至宝,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都没舍得下来。”

  “陈柏见他心悦,便向当时的丹川主,也就是我们的母亲求情,讨来了那座山,并在山上开宗收徒,佛解传授医术,而陈柏教剑术。”

  “我们身边的侍卫几乎都是那样被培养出来的,陈昭是自己拜的师,陈笙和陈铮都是孤儿,被千挑万选出来秘密送过去的。”

  

  上官婧听着父母那一辈的故事,不自觉挺入了迷,眼睛没看路,差点一头撞树上。

  上官姮连忙拉了一把,笑着摸她的头,然后问道:“姐姐还记得萧率吗?”

  

  萧率,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上官婧翻找着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拿着枪守在城门边的飒爽身姿,恍然大悟道:“啊!我记得!她小时候做过我的伴读,而且前段时间,我着急去找陈昭回来给你解毒那次,就是她帮我开的城门。”

  上官姮点点头,继续说道:“萧率就是和陈笙同一批的孤儿,本来应该叫陈率。“

  ”她原本不光要做阿姐的伴读,还要像陈笙陪在我身边一样,做阿姐的贴身护卫。”

  “但是小时候的阿姐不喜欢被人跟着,也不喜欢有人贴身保护,再加上武功学得好,所以母亲没有强行把萧率留下,而是将她送去无后的世家,改了姓,让她继承爵位。”

  上官婧听明白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举一反三道:“那司徒瑾也是这样出来的吗?”

  上官姮摇摇头,说道:“司徒瑾是姐姐后来培养的势力。“

  ”最初在她身边的人,就是祝余。”

  

  上官婧的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她干脆走不动了,拉着上官姮的手站在原地,各种信息混杂,脑子像揪在了一起一样无法运转。

  

  上官姮继续给出更多解释,帮着她受惊的阿姐理清来龙去脉,

  “在我和阿姐还没出生的时候,母亲常常带着大姐姐去祝余父亲的山上游玩,姐姐那时好像性格不太好,也没什么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一来二去的,竟是祝余先同大姐姐相熟,整天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姐姐屁股后面。”

  “左右祝余已经拜师学艺,她自己又愿意,所以便在两方爹娘商议下,便将祝余留给了姐姐,等她学成出师后,便可去往姐姐身边。”

  

  “谁成想,没过几年,祝余的祖父突然召她父亲佛解回去,连发了十二道急令,催得佛解来不及交代,马不停蹄就赶回了家。”

  “回去之后才发现,他不在的这些年,他那些兄弟们为了那个川主之位斗得两败俱伤,眼看着老川主就要命不久矣,竟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漂泊在外的闲散少主可以继承川主之位。”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佛解成了金川主,而祝余也没能来到姐姐身边,被迫回了金川,成了身份尊贵的郡主。”

  “现如今众人皆知的是祝余只有一个弟弟,但其实祝余是双生子,她还有一个孪生哥哥,名叫元朗,从小跟着陈柏学剑,极为受宠,佛解一即位,元朗就被立为了嫡少主。”

  “但是天妒英才,一场急病夺走了元朗的命,佛解因此心如刀割,无心政事,时常带着同样伤心欲绝的妻子云游散心。“

  ”他本就是半路出家,这样一来更是无法支撑国祚,金川的实力一年不如一年,不得已屈从于新川做了附属,两年前还被迫将祝余送去新川,嫁与当时的六少主尹铮为正妻。”

  上官婧听着听着又糊涂了,连忙打断问道:“等等等.....难道你说的元英,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元英?”

  上官姮笑着点头,“对啊,阿姐没认出来吗?”

  上官婧连忙摆手摇头表示否认:“不可能,元英跟祝余长得一点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上官姮也不着急,慢慢悠悠解释道:“阿姐还记得吗,我曾告诉过你的,祝余当时的那张脸,大抵不是她自己的。”

  

  上官婧被模糊的记忆冲击,柳暗花明,她恍然大悟道:“是易容。我想起来了,你说过,陈昭最擅改颜之术,而祝余又与他同出一门,会这招也不奇怪。”

  上官姮赞许的点点头。

  不愧是她阿姐,就是聪明。

  上官婧的思路清晰了一些,继续问道:“那元英又怎么会来了丹川呢?”

  

  两个人走着走着已经到了上官姮的寝殿门口,今天的天气好得不像话,太阳晒得人暖乎乎的,上官姮觉得就这么回去太可惜了,于是拉着上官婧到她小院里的桃树下,让上官婧靠树坐着,自己则是躺在她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讲故事。

  

  金川没有丹川女子为尊的习俗,在元英的阿兄元朗去后,他们的弟弟元序自然而然成为了嫡少主。

  但元序与他已经故去的哥哥不同,实在不是个治国理政的好人选。

  佛解和陈柏沉溺与丧子之痛,元英又无暇顾及,导致元序越长越不像样,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眼看金川就要毁在他手里。

  远在新川的元英实在无法放心,她答应过阿兄要守护好金川,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毁在自己的亲弟弟手上,所以用行动、言语,向她的父亲,向金川的子民证明,她更适合做金川主。

  

  终于在元英的不懈努力下,佛解答应改立她为嫡少主,并替她解除了与尹铮的婚约,召她回家。

  谁料元序好的不学,学来了一手阴险狡诈的手段,为了保住自己的嫡少主之位,竟然在路上埋伏杀手,要将自己的亲姐姐绞杀。

  元英没有防备,正走到丹川时一不小心落入圈套,身边带着的侍卫死了个干净,自己也受了伤。

  幸亏是熟悉的地方,她没别的办法,孤身一人偷偷找上了往日的好友上官妍,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晕在了上官妍的怀里。

  

  醒来后的元英还以为自己会被当成刺客处置,毕竟她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出现在了上官妍的寝宫。

  但没想到上官妍居然还记得,并且一眼就认出了她。

  元英仔细观察了,上官妍与小时候并没变太多,还是一样不苟言笑的,但是偶尔在和亲近的人相处时也会露出一点不符合川主形象的幼稚,看着还挺可爱的。

  她们二人达成了共识,元英要帮忙把上官姮的手治好,而上官妍可以给元英提供庇护,并在元序放松警惕时将她护送回金川。

  元英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坦白说,现在支持元序带来的好处比支持她要多得多,但是上官妍不仅没有把她交出去,反而帮她治伤,并把她放在了自己最亲近的妹妹身边。

  

  明目张胆的保护,她赚大发了。

  

  元英自己也没想到,她在丹川待的这段时间还挺开心的,直到收到父亲的来信,说他发现了元序做的手脚,已经将他处置,并召自己回家时,元英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的父亲她了解,医术一绝不用说,但在帝王权术上,却是连小他三十余岁的上官妍十之一二都不如。

  此事定是有上官妍插手,才会这么快就解决。

  元英心存感激,即位的事一落定,她就迫不及待发来信函,表示金川愿与丹川建交,并且为表诚意,她要亲自来商定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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