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火

131.不干了

  沈思怡挂掉电话之后没急着回去，而是把手机朝上放在洗手池旁，打开所有新闻软件的通知权限和允许通知，看着水龙头里不成流的水迹逐渐汇集成一个大大的水珠，滴落到水池里，静得听不到一点声响。

  

  她凝神盯着消失不见的水滴，冷不丁地一抬头，在镜子里看见了一张笑脸。

  

  莹白的手指触摸上扬的嘴角，沈思怡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扬了起来。

  

  沈思怡自嘲地轻笑出声。

  

  都火烧眉毛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吗？

  

  手机上没有一条消息或是提醒，屏幕一点点变暗、变黑，沈思怡没有管它，而是淡定的开始收拾浴室里两个人的东西，分门别类装在袋子里封起来，出卫生间的时候径直走向行李箱，在该放的位置放好。

  

  她们睡觉的时候都不喜欢拉窗帘，外面的月光混着路灯的灯光让白炽灯都黯然失色，整个屋子的布局在人眼适应过后变得一清二楚。

  

  沈思怡脱掉走路时会发出声响的拖鞋，光着一双脚走在坚硬冰凉的木地板上，寒气顺着脚后跟往上窜，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然后老老实实从行李箱里翻了一双袜子出来套在脚上，然后才有勇气继续踏上地面。

  

  沈思怡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刚过两点，距离和康维士通话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一个小时应该能收拾好吧……

  

  沈思怡轻轻呼出一口长气，瞄了一眼睡得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的陆可，撸起袖子紧锣密鼓地开始收拾行李。

  

  陆可从睡梦里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睁眼的时候感觉脑子都是混的。

  

  昏暗的房间里，沈思怡的眼睛亮得惊人，抬手扭开床头台灯的旋钮，光亮就体贴得照着小小角落。

  

  陆可似乎睡懵了，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闭上眼睛转向背光的一侧。

  

  沈思怡笑得睫毛弯弯，轻轻拍她身上的被子。

  

  “睁开眼睛，该走了。”

  

  “走哪去啊？”

  

  陆可勉强半睁开一只眼，朦胧之下说出的语句都是黏黏糊糊的，沈思怡听着心就化成了一滩水。

  

  “公司出了点事没人顶着，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沈思怡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陆可的后背，突出皮肤表面形状清晰的脊骨摸起来硬硬的，手感很好。

  

  陆可不满地哼唧一声，拱了两下把头埋进沈思怡身上。

  

  “不干了不干了，辞职。”

  

  任谁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突然叫醒心情也不会太好，陆可的起床气尤其严重，早上早起五分钟跟要她命一样，更何况是筋疲力尽的现在。

  

  她感觉睡这段时间跟没睡也没什么区别，下面酸疼胀痛，翻个身都得缓半天。

  

  这破公司爱出什么事出什么事，惹不起她躲得起，不干了还不行吗？

  

  此时的陆可还处于半迷离状态，脑细胞清醒了一半都不到，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十分主动地把罪责归结到公司头上，而把沈思怡这个把她硬从美梦里拽出来的第一当事人判了个无罪释放。

  

  沈思怡看到明明已经清醒但还是窝在自己怀里气嘟嘟地不愿意起床的陆可，一夜的辛苦都可以被忽略，她顺从地拉起被子，把陆可在自己怀里裹得更紧，跟着她一起滑进床里。

  

  “行，不干了。”

  

  三，二，一……

  

  沈思怡在心中默数，刚念到一，果不其然怀里就有了动静。

  

  陆可耷拉着脑袋咬牙切齿从床上爬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配上凌乱的长发，怎么看怎么像个疯婆子。

  

  “烦死了烦死了！”

  

  沈思怡识趣地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床的一角，竭尽全力隐藏声息，让存在感降为零，看披头散发的人对着无辜的枕头发泄怒气。

  

  在对着枕头指天说地地一顿输出之后，陆可烦躁异常地双手按到头上，把本就不顺的头发揉得更像一团鸡窝，猛地起身爬下床，一步一步走得铿锵有力，恨不能把地板跺穿，走进卫生间后关门却杳无声息，看得沈思怡啧啧称奇。

  

  这是陆可的常态，骂骂咧咧的什么话都说，急了脏话也脱口而出，但是该做的事一件都不会落，就连生气也要顾及着不能把门摔坏。

  

     这是怎样不稳定发疯又稳定礼貌的人生啊。

  

  人已经起来了，沈思怡算是大功告成，也翻身从床上起来，把刚刚给陆可充满电的手机拔下来，充电器团成一团塞进行李箱侧兜，最后一点行李收拾完毕，陆可出来就直接能走。

  

  等从卫生间出来，陆可就变得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睡衣被换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合身的高领毛衣和牛仔裤，短靴一套，看着跟另一个沈思怡似的。

  

  她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这时候才打开房间已经沉寂了一宿的灯。

  

  灯光亮起，在看清空荡荡房内的一瞬间，陆可的眉头紧皱，瞌睡都跑了一大半。

  

  “这都是你收拾的？”

  

  沈思怡在衣架上取衣服，背对着陆可，所以只听到她说话，没看见铁青的脸色，还开朗地回话。

  

  “对啊。”

  

  “睡觉呢？”

  

  沈思怡伸长的胳膊猛地一顿，僵着脖子不敢回头。

  

  原因无他，只是在四面有墙的房间里，沈思怡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凉意。

  

  “我问你睡觉呢，听不见吗？”

  

  陆可一字一顿，话音刚落就已经走到了沈思怡面前，死死盯着眼前心虚的背影，被强行压下去的怒气又有升腾的趋势。

  

  上床之前她瞟了一眼时间，那时候就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而现在才三点刚过。

  

  陆可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时候沈思怡还醒着。

  

  从接到消息到叫她起床的这段时间里，沈思怡把两个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这可不是几分钟就能做好的事，只能说明她根本就没怎么睡。

  

  “我……去飞机上睡……”

  

  沈思怡颤颤巍巍地转身，大衣搭在手臂上，局促地捏着衣领。